手寫日期記錄著時間的張力

雖然時間不是凝望就能看懂的畫

我忘了，那时我們的話題是怎麼兜兜轉轉，而最後停留在手寫的日期里。

也許是望著一張明信片，也許是一張充滿歡笑的合照，也或許，只是一張生日卡片下方的日期。這一行簡單的數目字，刻畫著那個時間點的深刻。也許當時寫下這行日期時沒有什麽特別的悸動，但隨著時間的流逝，我們的記憶都開始逐漸地模糊，忘了美好發生的確實時間點，只是模糊地記得美好曾經發生過。

突然有一天，當我們的驀然回首，這一行手寫的日期，就像是強烈的情緒拉扯，計算著與當時的舊回憶相差著多少的時光，當時的人事物頓時浮現眼前，描繪著這段漫漫時間里誰與誰的改變。還有誰留戀著過去的痕跡呢。

我們討論著時間，卻也被時間討論著。

起飛降落里無盡的悲歡離合

【離開的人，仍繼續離開，留下的人，設計開場白】~ 詩人 eL

曾聽過有人那樣地分析過起飛與降落，他建議我們與心愛的人一起去看飛機的降落而非起飛。飛機起飛代表離別，飛機降落代表相聚。當飛機要起飛時，引擎聲是嘈雜淩亂的，之後排除廢氣，畫面比較不雅觀，而身旁的人都面臨著暫時性的失去。而當飛機降落時，是靜謐優雅的，看著它慢慢地降落，逐漸著地，迎接著久違的相聚，享受天倫之樂。

機場的生命力是多麼地旺盛與豁達，含藏著許多故事。在起飛與降落里，看盡了悲歡離合，明白了得失。

好朋友從英國回來了，我們站在抵達區的邊緣，等待著她的回來，迎接着即將發生的喜悅。我們的視線都一直徘徊在來來往往的人群里，盼望在陌生的臉孔里尋找一份熟悉，追隨著她的身影。

我們一直都在，一如我們在中學時期曾擁有過的青春不曾消散。

讀胡晴舫的《旅人》 （下）

這真的是一本令人極度嚮往的書。

上次只是看了一半，現在真閱讀完了。

也許閱讀最美的結局就是分享。



關於流亡者，她說，

【流亡者是一個渴望終結旅程卻又自覺結束遙遙無期的旅人。像一個等待愛情的年輕人急躁于甜美戀情的姍姍來遲，如一名等待審判結果的囚犯惶恐判決不利於自己，他既期盼旅居國外的生活早點畫上句號，又害怕不是依照自己希望的方式結束。】


關於在異地中旅行，她說，

【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喜歡旅行。雖然去到遠方接受刺激，是一種令人嚮往的概念，異環境的未知、陌生。特殊，卻引起旅人生物上的不適，和心靈上的恐懼。如何能夠旅行，又不必旅行真正旅行，能夠進入異環境，又不需全盤接收，成為旅遊工業化的一個大方向。既，消除異環境的真正氣味。】


關於如何不帶燻蛙魚旅行，她說

【下一次旅行，他的重點要放在消失這件事上】


關於城市與鄉間，她說，

【在城市旅行，看見的是人。在鄉間旅行，看到的是自己。】

【達爾文曾寫道：‘ 處於荒僻之地，無人毫不動容，也無法不覺得人的內在除了呼吸之外，還有什麽別的東西。】


關於旅行作為一種離開，她說，

【當旅行不順利的時候，最大好處是，我隨時改變我的路線。】保羅索魯說

【旅行不見得是離開。但，是一種脫離。脫離制式的生活、呆板的身份，脫離別人給你的遊戲規則，脫離那些無聊自以為是的人生廢話。你，可以，不再站在那裡；你走開。就算短短的五分鐘。也好。】

【逃避，是視而不見。脫離，是當著對方的面轉身離去。不要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麽，因為明天我就不在這裡了。我無需接通你的電話，不必忍受你的恫嚇批評，根本懶得隱藏我對你的不尊敬。我不與你同一個時空。我有我自己的時空。】


關於不可告人的旅行，她說，

【旅行爲什麽會具有如此私密性，因為旅行跟生命經驗關係密切。旅行就像生命中偶然而發生的其妙經驗，在突如其來的一刻，恰是你最無防備之際，事情發生了。你不知道爲什麽發生，如何發生，那不在你的控制之內或計劃之內，它就是發生了。】

【因為意識到的世界萬物都具有稍縱即逝的性質。旅行是一種美麗的經驗，而美麗的經驗通常銜接了生命最深處的神秘感動，雖然只是一瞬間的觸動，如同天空突如其來的一道閃電，但這道閃電是如此明亮輝煌。一下子，旅人眼前的世界變豁然清晰。】

【一張看似普通、缺乏美感還兼失焦的旅遊照片，對當事人來說，永遠具有說故事的能力；雖然，大部份時間，到了不帶私人情感成份的旁人眼裡，那確確實實只是一張普通、缺乏美感還兼失焦的旅遊照片。】


關於等待，她說，

【旅行，是一連串的等待。等待著假期的來臨，等待存款簿數字達到理想，等待一個適合的季節，等待一個對的伴侶，等待上路，等待飛機起飛，等待著陸，等待行李輸送帶開始運作，等待一輛像樣的計程車送自己去旅館，等待旅館吧預定的房間清空然後登記入住，等待美術館開門，等待旅遊雜誌上大力推薦的日出，等待遊覽車將自己從一個地方送到下一個地方。】

【旅途中，旅人總在等待。】


關於盡頭，她說，

【旅行的時候，總有那麼一刻，你以為，你再也回不去你那個熟悉的世界了。】


關於我們還能夠如何旅行，她說，

【每一趟旅行都像一部電影，而旅人本身就是主角。我們觀賞的對象不再是旅途的風景人情，而是自己。異國風光不過是旅人的電影場景。照相機，錄影機越來越輕巧，容易攜帶，價格降低，使我們能將自己放到沿途經過的種種場景，記錄。觀察自己與該地環境的互動，我們回來，剪接，放映給其他人觀賞。】


關於我們為何旅行，她說，

【旅行依然滿足人對 ‘新’ 的渴慕。】


關於機場，她說

【在機場，無論是離開或剛剛抵達，都有一個未知數在外面等待我們。機場本身就是一個中性的存在。在兩點之間，當旅人身在機場，他就依然遊移于前往與抵達之間--什麽事都還沒有發生，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，生命依然留有余裕供他繼續幻想，不久的將來，一切都會因為他的移動而有所改善。】

擁抱種種的氣味氣氛

【在我们送花、送香皂或香水给朋友時，就等于把包装好的記憶送給他們。很少有事物如氣味這般值得記憶，它可以掀開濃重的懷舊思緒，勾起了強有力的印象和情感。】~艾克曼《氣味、記憶與愛欲》

那一晚，陪著好友 A 去選香水給她的男友。

對於香水，一直都有著鍾情的感覺，像是擁有著一種極其私密個人，又向外飄散的味道。它被個性化了，象徵個人的品味。

有些氣味老土難聞，與我們的年代有著時差，有些氣味年輕活力，有些氣味沉穩成熟，有些氣味獨特氣質，讓我們幻想著香味依附在身體時的親切。我們仔細地選擇與互相地分析，為的就是選擇適可而止的氣氛。

在香水檔口間徘徊，銷售員將香水輕輕揮灑在細長的白紙上，搖晃飄散，再進入我們的嗅覺里，像是一段又一段的气味之旅。我們走著走著，嗅著嗅著，擁抱種種的氣味氣氛。

多希望氣味飘散以後，氣氛依然還在。